体育创业，新长征路上

　　有人说创业就像是新摇滚，就好比“science is the new sexy(科学是性感的新潮流)。随着产业巨头纷纷开始在体育产业中布局，“互联网+”、“融资”、“O2O”这些字眼在近年的体育圈盖过了“金牌”、“世界纪录”、“奥运”的风头。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体育创业项目，如果是你想约的话，每天都可以见，数量非常多,”早期风险投资基金浅石创投的合伙人胡海清告诉记者。

　　2014年年底，国务院下发了《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把体育产业作为绿色产业、朝阳产业培育扶持，提出到2025年体育产业总规模将超过5万亿元。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体育会是一个很大的产业，但可以用新兴模式去改变的创业产业化基础是很弱的，所谓O2O(线上到线下)不就是因为一边有需求，另外一边能够提供需求的企业为基础的吗?我觉得这两边的基础都有，但都不是特别强;另一方面，我觉得体育行业目前我接触到的创业者的创业素质不是很高，我不是说人的素质，是说创业本身的素质。我没有任何偏见，但从商业模式上来说，现在并没有什么体育创业项目是非常吸引眼球的，”进入风险投资行业八年来，胡海清负责参投并管理的企业包括爱康国宾、博纳影业、理邦仪器等，覆盖消费、医疗和文化领域。

　　今年9月初，清科研究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从2014年1月1日到现在，全国新注册的企业数量是1200万，其中2015年前6个月是600万。也就是说，去年全年中国新增企业和今年上半年新增的数量相同。蓬勃兴起的体育创业也被裹挟在这样的大潮当中，成为热门投资领域。

　　但资本疯狂的背后，我们也许还可以看到创业者追求梦想的执着，白手起家的心酸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再见到陈一冰的地方既不是体操房，也不是他的公司办公室，而是妇产医院，“这是我最近最有空的一天了，希望你别介意。”他的妻子已经被推进产房待产，他这时候能做的只是陪伴和等待。

　　去年年底，陈一冰正式离开天津体育局，现在他是一家旗下有四十多名员工的公司合伙人，经营范围包括俱乐部、场馆的运营、管理系统设计，还有一些电商业务，而他们开发的体育O2O教练上门App将在10月下旬开始投入市场。“其实APP在今年年初就已经上线了，但我一直在等核心的教练资源。”

　　今年3月，陈一冰和国家体育总局签订协议，“型动”成为国家体育总局官方合作App，“国家体育总局这些年来培养了很多不同项目的基层教练，也形成了很系统的考核教练资格的系统。我希望能够借助互联网+这个新的潮流，能够将这些教练资源送到大众身边去。另外，这也为更多普通运动员退役后转型提供了机会。现在很多App都在做上门的教练服务，但是我们拿到的这个官方、排他的资源，我相信在教练资源的把控和背书方面是不一样的。”

　　有资料显示，全国共有八万余人经过国家体育总局人事司的培训获得体育教练的资格认证，陈一冰要做的就是将这样庞大的数据库变成App上活跃的教练资源。经过资质和工作经历筛选，初期登陆到“型动”App上的教练将在1000到1500人，涉及健身、游泳、羽毛球、跆拳道和网球五个项目。

　　在叫车、送餐、美容的上门服务在移动端火了一阵之后，找教练、约场地的app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好教练、和我练、叫练、找练、练，而这些App从名称到提供的服务项目都如此雷同。

　　“大家都做O2O，我觉得对于用户来讲，最重视的还是服务体验。比如说我们现在用叫车软件，司机会给你准备水，帮你开门，那可能就会对传统的出租车行业产生冲击。而且我觉得有竞争不见得是坏事，尤其是对于消费者来说，现在很多出租车公司也都在提高自己的服务水平。”陈一冰说除了登陆前的教练资质审查之外，他们也会对教练进行一系列的服务培训，再将其投入市场当中。

　　“现在公司也有40人左右，加上房租，每天、每个月其实都在消耗，这都是压力。”创业最初的资金是陈一冰自己出的，他回忆说掏钱的时候，他的内心很坚决。

陈一冰在迎接女儿出生后，马上又要迎来“型动”的正式发布。这个秋天，他忙碌而快乐着。

　　陈一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过车了，约车软件让他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移动更加，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在车上的时间再看看书、想想工作。“我想成为像李宁哥那样的人，所有的传奇都是在适当的时候，在很多人的帮助下，取得成功的。我是否一定行，谁也不能在现在给一个确定的答案，不过我相信，我选择的这个时机还是非常好的。”陈一冰举了e袋洗拿到百度b轮融资1亿美金的例子，“百度完全可以自己投钱做一个这样的公司，但他们选择融资一个现有的项目。我想如果我的型动做得好的话，也会被行业巨头看到。”

　　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个公司从无到有，到顺利完成a 轮融资，年底陈一冰希望公司规模能够进一步扩大到百人左右，而他也在接受《体育画报》采访的第二天成为一个女孩的父亲。“对于孩子和公司的未来，我都很期待，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每天过得非常充实。退役的时候，我对于自己的运动员生涯，没有什么遗憾，虽然在伦敦吊环只拿到一枚银牌，但我做得很完美。回到天津体育局之后，我敢于去辞职，去投身中国体育更加广阔的未来。我一直在努力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而不是随波逐流。”

　　体育创业何尝不是一种潮流，这里面有像陈一冰一样的专业运动员从体制内流向市场，也有人从外部回流。“当初离开也是因为体育行业内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机会，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希望能够再回来，因为对于体育的感情并没有变过。”曾经是《南方体育》编辑的姚文剑4月初来北京和网球家的创始合伙人、前国家男子网球队队长徐冉，以及郑洁和张宇夫妇见面之后，第二周就辞去了他在上一个互联网创业公司的职务，回到了阔别12年之久的北京，现在他是网球家北京网球家科技有限公司的CEO。

　　来自中国市场与媒体研究 (CMMS) 的数据表明，中国内地的网球人群已经超过 2000 万，而十年前这一数据还不到 200 万，李娜、郑洁这一代女网运动员在这十年中所创造的辉煌功不可没。

　　眼看着职业赛场上中国网球的青黄不接，郑洁深深地感到让青少年球员尽早接触到正规网球训练和广泛普及网球运动的重要性。“在国外有很多这种专业的网球训练视频，以前在我感觉自己的技术有问题的时候，也会录下来，跟专业的视频录像去比较，但在国内这方面的资源比较匮乏。”

中国内地网球人群在过去十年翻了十倍，李娜、郑洁这一代网球运动员功不可没。

　　和网球家的合作，让郑洁的愿望成为现实。曾经有过社交类互联网产品经验的姚文剑以及前速途网技术副总裁李学斌的到来，为视频的传播打造了更直接的平台。“不管是我们，还是徐冉，都是运动员出身，我们了解网球的专业性，也积累了很多资源，但我们对于互联网行业缺乏了解，每个方面都需要专业的人去负责。就像是打网球，有人擅长打红土，也有人擅长草地，”郑洁在谈到和网球家的合作时说。7月中旬，就在北京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郑洁完成了第一版视频的拍摄，她亲自掩饰了对于网球初学者最实用的入门动作——正反手击球、发球、网前截击等。

　　“我们了解网球的专业性，也积累了很多资源，但我们对于互联网行业缺乏了解，”郑洁在谈到和网球家的合作时说。

　　8月11日，郑洁网球教学视频随着“网球家”的正式上线一起发布，现在App已经更新到第五个版本，包括用户交流区、网球赛事资讯和训练指导三块内容，但仍旧没有增加O2O的功能性应用。对此，姚文剑的解释是： “我们希望在提供O2O的服务之前，先积累足够多的用户资源。首先我们是一个为大家服务的平台——我想国内还没有任何一个平台可以像我们这样全面覆盖网球赛事，门户网站的网球频道也没有;接下来我们还会发布更多的网球教学视频，让这里成为网球爱好者的私人教练。”他告诉记者，天使轮得到的近千万融资可以支撑这个团队走过第一年的初创期，而且不断有新的投资方抛来下一轮融资的橄榄枝，所以他们希望把盈利的目标放得长远一些。

　　然而投资的不同阶段，判断的标准也会不同，如果说天使轮的项目是10%卖过去、90%卖未来，那么越到后期，越需要看到“干货”和盈利的能力。一组数据显示2014年拿到种子天使轮投资的公司达到847家，拿到A轮的达到861家，B轮有229家， C轮有82家，D轮有17家，金字塔的底部很宽，而越到上端越陡峭。

　　当然O2O并不是明星的专利，也有人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少年运动家”就是这样的例子。徐显强记得第一次带着自己的创业计划书去见投资方，是被秒杀的，“我只是简单介绍了我们的项目，然后就几乎没有再插上过话。”这位向来善于发问的前《南方都市报》记者被投资公司代表的一串问题问得不知如何作答。“我们之前的经历都是在体育媒体的领域，没有运营项目的经验，所以在一些投资者那里缺乏说服力。”

　　从2005年大学毕业进入《新京报》体育部，徐显强在体育媒体里干了十年的时间，而纸媒在过去几年的低迷表现让年过而立的他对于自己在体育媒体行业内的职业发展逐渐失去了信心和兴趣。“找教练、订场地这种现在很多其他公司在开发的东西，我们也都考虑过，但感觉前景不太好把握。我们都知道，现在父母给小孩掏钱是很大方的，小孩基本上上了幼儿园就开始参与各种课外学习班，游泳、围棋、英语，而体育方面的青少年培训在这几年开始受到家长的欢迎，很多人都看上了这块市场。”

　　创业初期，徐显强和他的伙伴一起做过一些数据调查，4到12岁的适龄儿童，光北京就有150万，全国则超过2000万。“所以我们真的能把平台搭建好，取得家长的信任，那我们的盈利空间是很大的。”

　　由于没有拉到投资，少年运动家目前在线上只有微信和微博的公众号，并没有开发App，负责技术的张宾上一份工作是凤凰网的体育频道副主编，“其实没有太多的技术可言，我们只是嫁接了一个商城，和一些简单的应用，暂时来说，我们对技术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在和一些有经验的投资者聊过之后，他们决定先不做App，“现在一个App一个周期只有10个月，技术方面的投资太大了。”

　　凭借采访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少年运动家和奥运会冠军陈中、短道速滑世界冠军小杨阳、奥运会花样游泳团体季军顾贝贝开发的相关体育培训课程都很快建立了联系，现在能在少年运动家的商城可以购买到的课程有将近40个，从几元钱的跆拳道体验课，到几千元的高尔夫培训课程，都是三个人靠着自己的关系谈来的合作。

　　然而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他们精心挑选的课程，通过少年运动家的微信推送给家长，并且取得他们的信任。采访的那天下午，徐显强和张宾约好去中关村附近的几所小学做“地推”，“你知道什么叫‘地推’吗?”然后把书包打开给记者看，里面装满了传单。徐显强说：“我们最近在推顾贝贝的花游课，所以就选了游泳馆附近的几所学校，打算去发传单。”下午四点左右正好是小学生下课的时候，校门口会聚集着不少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但那天因为雨下得太大，他们只好改期。

少年运动家希望为青少年搭建一个参与体育锻炼的平台，他们的高尔夫课程受到了家长们的欢迎。

　　张宾告诉记者，“微信运营的成本不高，所以只要我们有500个真正消费的北京用户的话，就应该可以盈利。然后它会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当用户越来越多的话，就会形成一个高频次的体验和消费。”进入暑期以来，三个人主要都在忙于做课程的推广，希望能够在暑期结束后，积累了更多的用户资源，再去找投资。

　　“每天都过得很忐忑，可能一天只有那么几分钟会感觉打了鸡血一样。很焦虑，因为你不知道最终会在什么时候迎来爆点，也不知道它最终会走向何方。”辞去了工作的张宾和徐显强目前都是全身心投入在公众号的运营上，另外一位合伙人仍然还在兼顾着都市报的工作，“他有孩子要养，压力会大些。”

　　但少年运动家微信公众号的关注人数并不像他们想象中增长得那么快，“每个月大概有1000多的增长，我们知道本来教育方面起步阶段就会很慢，然后再限定在体育领域，就会更慢。我们也想快，但快不起来，”徐显强告诉记者，如果明年再融不到资，那么有可能会转方向做自媒体，起码成本会低一些。“我们在头条也做了账号，广告之类的也有一些收入。但那不是我们现在考虑的，那是最差的退路。”

　　胡海清参与过两个体育创业项目的投资——专注于青少年足球线下培训和足球场馆运营的胜利联盟，和以原创体育视频节目起家的北半球国际，两家公司都是在创业初期。

　　“视频节目也是供网民在网络上消费的一种产品，如果说北半球只是一个做视频内容的，那他的天花板也是很低的。绕开体育来说，我会在不同的细分领域去布局，逻辑还是那样，如果只是做内容，那么可能潜力有限，但我会看重它对细分人群，往纵深发展的可能。比如说电商、社交都是可以去延伸，可以变现的。”浅石创投成立的当月，胡海清就联合经纬中国为北半球国际完成了2500万的首轮融资。

　　中国体育产业可供消费的产品并不多，无论是有形的品牌，还是无形的体育服务。然而来势汹汹的资本都争先恐后地希望在尚未成熟的中国体育产业中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也就不难理解中超版权卖出五年80亿的天价——它毕竟是这个市场中为数不多的可供消费的产品之一。

　　马云说O2O是一个伪命题，互联网经济只有把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联合在一起，才是赢家。但在早期阶段，总有人要去试水，有人要被淹没，尽管人们只会记得最成功的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