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贵州遵义市第四中学的高中学生。

一

2021年5月，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星期，遵义市第四中学的高三学生毛运豪正处于无比的压力之中――向来成绩优异的他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发挥失常，排名掉到了倒数第三。更大的打击是：恰在此时，远在广东打工的父亲受伤住院了。

农民家庭出身的毛运豪从小就是个爱学习、懂事的孩子，他深知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对自己和家人意味着什么。如今，在双重压力下，这个刚满18岁的少年一下子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虑中。

每周六下午是毛运豪固定和父亲通电话的时间。因为学校距农村老家有160公里路程，整个高中三年毛运豪都住校，一两个月才回位于市区的姐姐姐夫家一次。

遵义市第四中学毕业生毛运豪。

父子俩都是不善表达感情的人，平时通话只简单聊几句家常就匆匆挂断，这次因为没考好，毛运豪忍不住和父亲多说了几句。本想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没想到随口问起父亲近况时，他才得知父亲竟然受伤住院一个多月了。家人怕影响他考试，一直没告诉他。

毛运豪是后来才知道，父亲伤在左脚上，正是两年前受过旧伤的位置。2019年，父亲为了省钱，自己动手装修老家的房子，结果不小心从房顶摔下来，左脚粉碎性骨折。这次在广东打工时又被重物砸伤，被评为工伤9级。父亲孤身在外，只有一个远房舅舅在医院照顾他。

但在电话里，父亲的语气却是一派轻松：“没什么大问题，都好得差不多了。”没说几句就转移话题，平时不善言辞的父亲突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絮絮讲起了自己当年高考的情形，考什么科目、内容，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最后安慰儿子说：“放平心态，尽力就好。”

平时三四分钟的通话延长到了十分钟，挂掉电话那一刻，毛运豪绷紧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同时又有一种混合着难过和幸福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父亲从毛运豪很小的时候就常年在外打工，在毛运豪心里，老实的父亲一直默默无闻地撑起整个家。虽然陪伴自己的时间很少，但给自己的爱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少。父亲平时舍不得给自己买东西，对儿子却从不吝啬，总说“缺啥就买！”。生活费一月800元，父亲一直都按1000元给。

父亲学历不高，教育理念却很开放：不要求你考多高的成绩，关键是学习习惯好、过程要努力。

毛运豪的书架，理工科的他也爱读文学类书籍。

父亲的伤没有影响毛运豪的发挥。最终高考成绩出来，649分，毛运豪成功被哈尔滨工业大学工科实验班（英才本硕博连读）录取，专业方向是雷达通信工程。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将来在通信领域有自己的一份贡献。

二

和毛运豪一样，青岛莱西一中的姜涵文也出身农民家庭，他从小就喜欢待在学校、喜欢读书，因为"学校里有伙伴，读书可以长见识"。

从上学开始，姜涵文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与毛云豪不同的是，父亲对他极其严格。小学四年级姜涵文语文考了70多分，被父亲狠揍一顿：“不好好学习就回来跟我种地！”

对姜涵文来说，学习压力最大的一年是初四（五四制学年，五年小学、四年中学），他在父母、老师的殷切期望下备考市里重点高中的实验班――这是考入好大学的第一步。

从初三下半学期到整个初四，姜涵文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坐校车去学校，下午6点多放学，写完作业后再额外复习1小时，回家一直学到晚上11点半才休息。

姜涵文的课堂笔记。

莱西一中的实验班在全市6000多名学生中只招320名，选拔最优秀的学生重点培养。姜涵文小学和初中都在家乡小镇就读，虽成绩优异，但放到全市，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学习已经非常刻苦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焦虑。他的放松方式就是累了围着自家房子走几圈，压力大了绕着村里的小路跑一跑，然后回家继续学。

最终成绩出来，姜涵文考了全市第197名，顺利进入莱西一中重点班。

姜涵文高考后在自己家中。

姜涵文知道父亲对自己如此严格是为了什么。家里种了8亩地，玉米、麦子、花生，地里的收成加上农闲时打工的微薄工资，一家人入不敷出。因为长期高强度劳作，父亲腰痛得常常吃药。这些辛苦姜涵文都看在眼里，从初中开始，一放假，他就要求父母每天早上五点多喊自己起床，帮他们去地里干活。

今年高考结束，只休息了半个月，姜涵文就去了一家补习班当助教，为自己赚学费，一个月工资3000元。

工作的地方离家远，姜涵文每天早上骑15分钟自行车去公交站，再坐15分钟公交车到上班地点。匆忙的上下班路上，偶尔天空中有轰鸣的飞机划过，他总是忍不住驻足仰望。姜涵文从小就喜欢飞机，或许是因为与生俱来对飞翔、对天空的渴望，他每次看到飞机都很激动。

原本姜涵文的理想院校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飞行器设计专业。今年高考他考了606分，最终被南京理工大学机械专业录取。姜涵文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组装”家里坏掉的玩具车。他很少拥有新玩具，几辆坏掉的小汽车、挖掘机被他拆掉、重拼了好多次。机械对他来说也是不错的方向，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他充满了期待。

姜涵文在打工路上拍下的彩霞。

三

来自贵州遵义南白中学的马福煜今年考上了北京大学医学部，八年制临床专业。

马福煜收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马福煜的医生梦始于去年体育课的一次意外。

高中的体育选修课马福煜选了田径，他在练习跳高时不小心伤了脚，左脚踝粉碎性骨折。刚开始没什么症状，坐着休息了一节课之后越来越严重，走不了路，去校医室冰敷也不管用，班主任开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没想到他遇到一个“不太靠谱”的医生，一去就让他拍片子，花费500元。但医生拿着拍回来的片子左看右看，并不是很专业，对受伤和治疗情况也没有讲清楚，最后开了云南白药和跌打损伤药就请马福煜回去了。他的脚肿了三个月不能动，每天上学靠拐棍，还得父亲帮忙。

马福煜的父亲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不能劳动，奶奶患过脑溢血，已经半瘫，家里只靠妈妈在食堂打工维持生计。对这个不富裕的家庭来说，500块算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了，可医生不专业的态度，令马福煜心里不解。

在马福煜生活的这个小城市，医疗水平并不发达。“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不觉得痛”，这件事以后，马福煜决定要当一名负责任的医生，“不能让别人也有和我一样的经历”。高考填志愿时，他填的都是医学类专业。

2019年，马福煜去北京大学参加过一次假期学科训练营，被北大校园的环境深深吸引。他记得，北大校园建筑古朴，图书馆、湖边到处都是看书的学生，那种自由、积极的氛围一下子感染了他。

最震撼的是，在北大天文系参观时，有一位学长用全息投影技术给他展示了浩瀚的宇宙太空，整个银河系仿佛都被浓缩在眼前。考北大的梦也是从那时起在马福煜心中埋下了种子。

马福煜在家中的照片。

周围的人都觉得以马福煜669分的高考成绩，报医学是浪费。医学培养周期长，“可能30岁还要父母养”，常被归入“劝退学科”。但这并没有劝退马福煜，他心里想“如果都没人愿意学医，那中国的医疗怎么办？”

马福煜预料中的大学是“换个地方读高三”，等学成了，他打算去援疆、援藏，以后还要回贵州义诊，为家乡的医疗事业发展出一份力。

四

有人说，“小镇做题家”的人生高光时刻，只停留在高考放榜的那一刻。

在这个即将结束的夏天，毛运豪、姜涵文和马福煜三位小镇学子的确收获了累累果实。经年积累所取得的成绩，不仅来自大家所认为的“小镇学子”的勤奋与埋头苦学，更来自开明的家人的理解支持、他们对自身所处环境的认知、以及由经验和见识生发出的内心理想……

正如毛运豪对自己名字的释意："南北为运，天地为豪"，他相信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正是怀着这种担当，他们将在大学里继续拼搏，去追求人生的下一个高光时刻。

除了梦想中的大学，毛运豪、姜涵文和马福煜都收到了另一份惊喜：“习酒・我的大学"公益项目为每人提供的5000元逐梦奖学金。自从2006年成立以来，“习酒・我的大学”已陪伴近2万名像他们一样的学子。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但都拥有充实的内心和炽热的梦想。

奖学金支持的不仅是一个学生，也是一群有能力、有潜力让社会变得更好的人；支持的不仅是一群人，也是一个由越来越多人的梦想构筑的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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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刘瑞编辑|李彤统筹|周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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